190329，见义勇为与生命权纠纷

 

最高法指导案例第98号

裁判法院：河北省滦南县人民法院

裁判时间：2018年2月

　　

法院经审理查明：2017年1月9日上午11时许，张某由南向北驾驶两轮摩托车行驶至古柳线青坨鹏盛水产门口，与张某来无证驾驶同方向行驶的无牌照两轮摩托车追尾相撞，张某跌倒、张某来倒地受伤、摩托车受损，后张某起身驾驶摩托车驶离现场。此事故经曹妃甸交警部门认定：张某负主要责任，张某来负次要责任。

　　

事发当时，被告朱某驾车经过肇事现场，发现肇事逃逸行为即驾车追赶。追赶过程中，朱某多次向柳赞边防派出所、曹妃甸公安局110指挥中心等公安部门电话报警。报警内容主要是：柳赞镇一道档北两辆摩托车相撞，有人受伤，另一方骑摩托车逃逸，报警人正在跟随逃逸人，请出警。朱某驾车追赶张某过程中不时喊“这个人把人怼了逃跑呢”等内容。张某驾驶摩托车行至滦南县胡各庄镇西梁各庄村内时，弃车从南门进入该村村民郑某家，并从郑某家过道屋拿走菜刀一把，从北门走出。朱某见张某拿刀，即从郑某家中拿起一个木凳，继续追赶。后郑某赶上朱某，将木凳讨回，朱某则拿一木棍继续追赶。追赶过程中，有朱某喊“你怼死人了往哪跑！警察马上就来了”，张某称“一会儿我就把自己砍了”，朱某说“你把刀扔了我就不追你了”之类的对话。

　　

走出西梁各庄村后，张某跑上滦海公路，有向过往车辆冲撞的行为。在被李某驾驶的面包车撞倒后，张某随即又站起来，在路上行走一段后，转向铁路方向的开阔地跑去。在此过程中，曹妃甸区交通局路政执法大队副大队长等人加入，与朱某一起继续追赶，并警告路上车辆，小心慢行，这个人想往车上撞。

　　

张某走到迁曹铁路时，翻过护栏，沿路堑而行，朱某亦翻过护栏继续跟随。朱某边追赶边劝阻张某说：被撞到的那个人没事儿，你也有家人，知道了会惦记你的，你自首就中了。2017年1月9日11时56分，张某自行走向两铁轨中间，51618次火车机车上的视频显示，朱某挥动上衣，向驶来的列车示警。2017年1月9日12时02分，张某被由北向南行驶的51618次火车撞倒，后经检查被确认死亡。

　　

在朱某跟随张某的整个过程中，两人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，未曾有过身体接触。朱某有劝张某投案的语言，也有责骂张某的言辞。

　　

另查明，张某来在与张某发生交通事故受伤后，当日先后被送到曹妃甸区医院、唐山市工人医院救治，于当日回家休养，至今未进行伤情鉴定。张某死亡后其第一顺序法定继承人有二人，即其父张某福、其子张某凯。

　　

2017年10月11日，大秦铁路股份有限公司大秦车务段滦南站作为甲方，与原告张某凯作为乙方，双方签订《铁路交通事故处理协议》，协议内容“2017年1月9日12时02分，51618次列车运行在曹北站至滦南站之间90公里495处，将擅自进入铁路线路的张某撞死，构成一般B类事故；死者张某负事故全部责任；铁路方在无过错情况下，赔偿原告张某凯4万元。”

　　

裁判理由

　　

法院生效裁判认为：张某福、张某凯在本案二审审理期间提出撤回上诉的请求，不违反法律规定，准许撤回上诉。

　　

本案焦点问题是被告朱某行为是否具有违法性；被告朱某对张某的死亡是否具有过错；被告朱某的行为与张某的死亡结果之间是否具备法律上的因果关系。

　　

首先，案涉道路交通事故发生后张某来受伤倒地昏迷，张某驾驶摩托车逃离。被告朱某作为现场目击人，及时向公安机关电话报警，并驱车、徒步追赶张某，敦促其投案，其行为本身不具有违法性。同时，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》第七十条规定，交通肇事发生后，车辆驾驶人应当立即停车、保护现场、抢救伤者，张某肇事逃逸的行为违法。被告朱某作为普通公民，挺身而出，制止正在发生的违法犯罪行为，属于见义勇为，应予以支持和鼓励。

　　

其次，从被告朱某的行为过程看，其并没有侵害张某生命权的故意和过失。根据被告朱某的手机视频和机车行驶影像记录，双方始终未发生身体接触。在张某持刀声称自杀意图阻止他人追赶的情况下，朱某拿起木凳、木棍属于自我保护的行为。在张某声称撞车自杀，意图阻止他人追赶的情况下，朱某和路政人员进行了劝阻并提醒来往车辆。考虑到交通事故事发突然，当时张某来处于倒地昏迷状态，在此情况下被告朱某未能准确判断张某来伤情，在追赶过程中有时喊话传递的信息不准确或语言不文明，但不构成民事侵权责任过错，也不影响追赶行为的性质。在张某为逃避追赶，跨越铁路围栏、进入火车运行区间之后，被告朱某及时予以高声劝阻提醒，同时挥衣向火车司机示警，仍未能阻止张某死亡结果的发生。故该结果与朱某的追赶行为之间不具有法律上的因果关系。

　　

综上，原告张某福、张某凯一审中提出的诉讼请求理据不足，不予支持。